第五章 下星期一，我是升旗头

肖晓期盼获允洽旗头升国旗这个荣誉依然很深化。

不知说念别处的学校怎么样，南京的学校都有合资规律：星期一是升国旗的日子。

升国旗的日子很不寻常，这一天全市通盘的学生都要穿投诚，少先队员们戴上红围巾，纠合们必须戴团徽，脚上最佳穿一对白球鞋。

这一天早晨八点钟，不管走进南京的哪一所学校，你都会一眼看见操场上皆刷刷肃立的方队。天然比不上部队方阵的英武雄浑，但那一份尊容和静穆却是如斯相似。老是学校里嗓音最洪亮的体育援手站在高台受骗司仪，他喊着“稍息”和“耸峙”的时候，操场上上千学生脚底擦过沙土的声息像风暴从远处的处所刮过来，上千颗黑脑袋矮下去又耸上来的荡漾比波涛更壮不雅。然后，在漫天掩地的军乐声里出旗，学校播送站的播音员一字一板“先容当天升旗头”，从旗头的一贯品性说到他滥觞进的奇迹。升旗敬礼启动了，一声令下，多量的胳背“刷”的一声高高举过了脑袋，一刹那操场上只看见一派手的海洋。国歌尊容地奏响起来，旗头在千百说念眼神的宝贵下将国旗渐渐升上旗杆。

关于一个还在念书年级的学生来说，星期一早晨当旗头是学校所能给以他的最大荣誉了。莫得东说念主好像抵拒得了当旗头的吸引。在全校上千名师生惊奇的眼神里，将一面飒飒漂荡的国旗奉上旗杆，那种荣耀、温暖、忻悦、酣醉和自高，是任何物资奖励都无法替代的。

尤其是肖晓这样一个珍视英杰、视荣誉为人命的男孩。

好意思中不及的是，这样的荣誉摊到单个学生头上的契机少之又少。

一二年级的学生还小，扯不动旗绳，只允许作念“不雅礼者”。从三年级启动，一个班一个班地圭表轮畴昔，每个班级契机均等。肖晓所在的学校，每个年级四个班，三年级到六年级悉数十六个班。每个学期大致有二十个星期，再惧怕雨雪天、节沐日，好像升旗的日子最多也即是十六个。这即是说，每学期每个班摊上一次。一个班五十多个学生，你算算，全校能有几个东说念主有这样的运道？

三年级，第一次有经验升国旗，旗头理所天然是班长，肖晓是班副，没戏唱。

四年级，肖晓在全区小学生“国旗常识竞赛”中拔取头筹。这回当旗头没问题了吧？也该着肖晓灾难，升旗的那天他偏巧病了，急性肺炎，躺在儿童病院里三天三夜，嘴角烧出了一串洪水疱。援手带了同学们到病院去看他，问他嘴上的水疱是不是发热烧出来的，他说不是，是错过了当旗头的功德急出来的。

五年级，眼看又要轮到他们班升旗了，梅放援手不知怎么就那么千里得住气，对旗头的东说念主选迟迟不布告。肖晓急得猫爪子挠心，恨弗成一天当中作念上十件功德，把梅援手的防护力全部吸引到他身上来。

一天地午下学后，班级宣传组的同学留住来出黑板报。肖晓不是宣传组的东说念主，然而他自告奋力留住赞理，洗黑板，领粉笔，用木尺打线条……出完黑板报，他又把宣传组的同学赶回了家，独自一个东说念主留住打扫教室，把桌上的粉笔灰擦了，地上的粉笔头扫了，桌椅归到原位，窗户关严，门锁好，然后蒙并立灰土下楼。当时候天依然黑了，他骑车快到校门口时，就着街灯看视力上横着根木棍。他想这一定是哪个小孩子油滑丢下来的，就自谈判词然地下车去捡。木棍刚合手在手里，念头闪动，四面望望没东说念主，一咬牙放了且归，还有益放在街灯照不到的暗影里。

灾难的是五班的周小胖，那天他下学后被援手留住来补功课，一直弄到天黑才走。周小胖亦然骑车的，但是他骑术欠安，视力也不算太好，闷着头往前冲，根底没贯注前边的路况，前轮一下子撞上了木棍，车身猛地一颠，东说念主仰车翻。

肖晓那一刻喜从天降，箭一般从树影后冲出来，连声地喊说念：“摔伤了莫得？摔伤了莫得？”拉起小胖，扶起小胖的自行车，毫无疑义要送小胖去病院，况兼对持要背着小胖走。

肖晓背了不到一百米，才发现我方低估了小胖的体重，高估了我方的力气。他先是呼哧呼哧气喘吁吁，很快就只可改背为扶，把小胖的一只胳背架在我方肩膀上。小胖先还走得一拐一拐，自后肖晓因为作念功德心急，无声无息间拿出了百米冠军的干劲，启动在路上健步如飞。小胖也就妥当场所随着他跑。两个东说念主一前一后跑得像是去病院抢什么头奖。

跑了一会儿，肖晓忽然嗅觉不大冤家，停住脚步问小胖：“你怎么跑了？”

小胖奇怪说念：“我为什么弗成跑？”

肖晓说：“你不是摔伤了吗？”

小胖反问：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摔伤了？”

肖晓颓败地想：这回糟了，功德作念不成了。但是肖晓毕竟是肖晓，他脑筋一排，立时想出一个事理：“有东说念主摔了跟头是外出血，有东说念主摔了跟头是内出血。内出血比外出血更可怕，要是不去病院检查的话，血出光死了都不知说念怎么死的。”

小胖张大了嘴，一张脸在街灯下白得像个真的失血者。

肖晓万分严肃地劝告他：“你必须去病院检查。”

小胖叠加说：“对，我必须去检查。”

两个东说念主于是又启动跑。跑到病院，肖晓很有教授地平直把小胖带到了急诊室。肖晓对值班的年青大夫说：“我同学骑车摔了跟头，很严重。”

大夫说：“我望望吧。”

大夫就看了小胖的腿，又看了他的手，还敲敲他的脑袋，叩叩他的胸，把他的胳背掰着转了转，挥挥手说：“没事，不错走了，就膝盖上摔破点皮。”

肖晓说：“不行啊，也许他有内伤呢？他应该照X光。”

大夫见笑他：“你还挺懂？我说了没事就没事。”

小胖也随着伏乞：“如故照一个吧，万一我内出血死了怎么办？”

大夫哭笑不得，暗昧唐塞给他们开了个检查单。为止到门厅里缴费的时候，两个东说念主口袋里一共才凑了两块多钱。肖晓说：“没事，我家离这儿近，我回家拿钱。”肖晓又一齐小跑地奔回家拿了钱，再一齐小跑地奔回首，折腾得满头大汗。

这件事让小胖的父母感动得不轻。两个为东说念主朴实的工东说念主连夜写好了感谢信，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梅放援手手里。梅援手迅速讲演给校长听。校长立时在晨会上作了重心表扬。校长站在操场前的高台上意气风发地说：“什么是雷锋精神？肖晓同学的行动即是最佳的解说！谁说咱们当前的孩子高分幼稚？谁说咱们的独生子女自利怯懦？肖晓为全校同学作念了榜样！讲理助东说念主，对同学满怀春天般的讲理，这是咱们社会最佳的品德……”

校长终末还条目全校各班都要举行一次专题班会，筹商怎么向肖晓学习。筹商已矣每东说念主还要写一篇作文，作文还要进行评奖。

校长在高台上意气风发地说，肖晓不才面心一个劲儿地往下千里。他没意象这事到终末会弄得这样大，又是开筹商会又是写稿文，跟学校里真出了英杰似的。他面红过耳，不敢昂首，胸前背后都是毛刺刺的，他以为那都是同学的眼睛在看他，同学知说念他说了谎，作念了“猪鼻子里插葱——装象”的事。他想他弗成不把真话说出来了，要是他再不说，他就一辈子负心，一辈子弗成在同学眼前昂首了。

那天的集体晨会一散，肖晓就把梅援手拉到操场边上，告诉了她事情的全历程。梅援手盯着他的眼睛，万分缺憾地说：“下星期一你弗成升国旗了。本来我依然定下了你。”

肖晓一下子热泪盈眶。他哭得双肩抽动，眼泡红肿，心里以为他是犯了一世中最大的失实，为此他有很万古分都弗成包涵我方。

谈判词，他在升入六年级的时候终于获得了这个升国旗的契机。在他依然不抱但愿，致使有那么点裹足不前的时候，契机不声不吭、无声无息地走近了他，让他又一次狂喜和谢意。

下课之后，包郝走过来，长者似的拍着肖晓的肩：“星期一好好干，露一手漂亮的，给咱们班争个光。”

马驭从前边的座位上回过甚，酸溜溜地说：“肖晓果真运说念好。”

同桌的祝小娜替肖晓不信服：“什么运说念好？东说念主家是门不夜关品德好。”

马驭说：“门不夜关也要靠运说念啊！我怎么就没捡到什么钱呢？”

祝小娜不睬他，转过身跟肖晓筹商星期一出场时该怎么把别班的东说念主“震一震”。祝小娜我方是个时装迷，整天琢磨着穿什么一稔才气跟别东说念主“不一样”，就以为别东说念主也会跟她想相同的问题。她盯着肖晓脖子上的红围巾，认为它太旧了，颜料不秀雅了，当下就要把我方脖子上的那条解下来换给肖晓。

包郝不稳重地拦住她：“你这都是薄物细故的小事。要津是怎么把旗升得漂亮！看见电视里天安门国旗班的自如军升旗了吗？好家伙，这边国歌一停，那边国旗刚好升到了顶，一分一秒都不差哎！”

马驭又插嘴：“那是东说念主家练出来的。”

包郝进攻地说：“肖晓你也练，你要练一手绝的，把全校都震了！”

肖晓认为包郝的话不意外想。他依然六年级了，升旗只消这一次契机了，也许一辈子也就升这一次旗了，他弗成不万分注重。

周末晚上临睡前，肖晓嘱咐奶奶说：“未来你要早点唤醒我。”

奶奶宝贵孙子：“干什么呀？天天上学都赛过干戈，晚上晚上要写功课，早上早上要背外语，好瑕疵易盼到个星期天，还不睡个囫囵觉？”

奶奶是家里的“常有理”，任何事情都能说出一串一串的意想来，让你无法反驳。肖晓知说念未来早上奶奶详情不会早早唤醒他，索性我方想宗旨惩办问题。他就跑到厨房里灌下一大茶缸子凉热水，直弄到一走路肚子里咕嘟咕嘟直晃荡。肖晓从小跟爷爷奶奶一皆生涯。肖晓的爸爸很年青的时候就参军在外，读过南京的舟师引导学院，之后成了东海舰队的别称斥逐舰舰长。肖晓的姆妈原先亦然跟爷爷奶奶和肖晓住在一皆的，可惜几年前得了一种无言其妙的怪病，五藏六府不阻隔地出血，看了好多家病院都没法治，自后就告别东说念主世了。姆妈生病的那一年里，爸爸多量次地在家庭和部队之间驱驰操劳，烧毁了到大连舰艇学院研修一年的契机，还徘徊了提高一次军衔。姆妈死一火后，爸爸的头发陡然白了很多，秉性性格也发生了变化，偶尔省亲回家一趟，老是千里默缄默，最多用大手在肖晓的头顶上摸一摸，泄露慈悲。肖晓心里挺痛苦。

肖晓奶奶退休前是一家大病院的顾问长，因而有“洁癖”，老是关注家东说念主的“洗手”问题。“肖晓洗手了莫得？”“老翁子洗手了莫得？”从早到晚听她说得最多的即是这句话。外出回家要洗，吃饭前要洗，大小便后要洗，上床寝息前如故要洗，果真烦也烦死了。肖晓嫌烦，就有益跟她对着干，大便已矣从茅厕出来，奶奶扬声问：“洗手了莫得？”肖晓轻轻便松报酬：“洗啦！”然后一屁股在饭桌前坐下，合手起筷子吃饭，心里温暖扬扬地想：没洗手不也照样吃得香吗？

有一趟楼里停水，肖晓上完茅厕出来，奶奶风尚地问一句：“洗手莫得？”肖晓也风尚地答一句：“洗了。”奶奶忽然一想，不合呀，家里莫得水，肖晓用什么洗？奶奶可算是收拢肖晓哄骗东说念主的凭证了，此后只消肖晓一进茅厕，奶奶就认细致真在一旁守着，只等他从茅厕出来，躬行监督他完成这说念工序。一来二去，倒弄得肖晓很羞愧不安，下决心在洗手的问题上要施展得积极主动，免得奶奶过度畏缩。

肖晓的爷爷从前在一家军工场里职责，一直想当个工程师，却因为没学历，一直没当上，终末从时代员的岗亭上退了休。爷爷不信服：我怎么就弗成当个工程师呢？爷爷启动再行华书店里老鼠拖木头一样地往回拖书，一册一腹地啃，一说念题一说念题地作念，规画着学得差未几了就去干与成东说念主大学检会。奶奶嘲讽他说：“八十岁了才学吹饱读手！”爷爷就细致为我方辩说：“不是还没到八十岁嘛，才七十不到呢，小呢。”有一天爷爷还有益拿了一份报纸给奶奶看，那上头登了一篇著作，是说好意思国一位八十岁老老婆正在读大学的事。爷爷满面羞怯地说：“我跟东说念主家比就差远了，东说念主家多有气派，敢跟二十岁的小年青坐到一间教室里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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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晓挺佩服爷爷，他老东说念主家能把学习看成念世上最好奇钦慕最值得去作念的事，而他和同学们怎么偏认为学习是最可怕最败兴的事呢？

肖晓晚上灌下一大茶缸水后，本指望第二天早晨醒来的，为止才到深夜就被小便憋醒，起来撒了一泡尿，望望天还黑着呢，上床翻个身又睡着了。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上昼九点钟，爬起来一看，奶奶依然在厨房里穷途末路地忙午饭了。肖晓一边匆急忙忙地刷牙洗脸，一边用力诽谤我方：“不好了，不好了，徘徊了我今天升国旗。”

爷爷闻声从书斋里出来，一手合手着尺，一手合手着笔，百想不明地问肖晓：“今天到底星期几呀？”

肖晓报酬：“星期天。”

爷爷说：“即是啊，星期一才升旗啊，你今天狞恶什么呢？”

肖晓言之成理：“你考成东说念主大学都要准备几年，我升旗就不要准备准备？”

爷爷无话可说，暂时糟跶了我方的学习时分，过来帮孙子作念“准备”。

肖晓从阳台上选了一根最长的晒衣竿，横着拿进房间，竖在客厅里，叫爷爷扶着别动，好让他往竹竿上拴旗绳。

爷爷毕竟当了多年时代员，工程问题比拟人人，立时指出了竹竿的弱势：“不行不行，竹竿上必须要安滑轮，莫得滑轮怎么拉绳索？”

肖晓昂首望望细溜溜的竹竿顶，以为这个难题不大好惩办。

如故爷爷有宗旨。爷爷提议不妨把门框当旗杆，在门框上安滑轮就简略得多了。爷爷从他的书斋里找出一大块包装电器用的泡沫塑料，用眼睛略微比量了一下，拿刀子三削两削，又拿凿子三凿两凿，很快便作念成个“泡沫塑料滑轮”。然后他用强力胶把“滑轮”粘到了门框最高处，退后一步望望，搓搓手，稳定地说：“行，能用，拴绳索吧。”

绳索也不是什么好绳索，是捆扎东西用的塑料包装绳。国旗家里更不可能有，肖晓拿了奶奶的一条新枕巾临时作念替身。

一切准备就绪，肖晓把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剁着肉的奶奶拉出来。他引导两个老东说念主说：“爷爷当我的护旗头。奶奶代替灌音机吹打。”

奶奶问：“怎么奏？”

“用嘴巴哼呗。”

“哼什么乐呢？”

肖晓以为奶奶太笨了：“哼国歌啊！升国旗的时候还能哼别的什么歌吗？”

奶奶就陈思一句：“可不敢保证哼得准。”

肖晓严肃地说：“你必须哼得准。”

奶奶立时挺一挺胸，想把弯了的背尽量直起来，以便完成这一要紧任务。

肖晓启动交接历程的细节：“咱们学校旗杆的长度概略是门框的五倍。奶奶每奏一句乐，我就拉一把绳索，只拉未来的五分之一长度。争取在奶奶奏完音乐的同期，我偶合把枕巾拉到门框顶头。”

奶奶又发表一个意见：“这怕是瑕疵易，那里有那么巧？”

爷爷替孙子报酬：“是以才要准备呀，要互助呀。”

肖晓很稳定爷爷的贤惠，表扬说：“男东说念主的智商跟女东说念主即是不一样。”

奶奶不信服：“可你们班上学习收货最佳的都是女孩子！”

肖晓摆摆手，泄露不屑于就这个问题再筹商下去。他拉着爷爷一直往后退了十步，曲里拐弯直退到了奶奶卧室的最里头。尔后他腰背挺直作肃立状，胳背朝前障碍，小臂和手掌平举，掌心和臂弯里托着那条折叠成长方形的枕巾，又回头暗意爷爷摆出红围巾行队礼的造型。一切就绪之后，他师法体育援手的阵容，霎时大吼一声：“出旗！”

莫得音乐，也莫得饱读号，但是音乐和饱读号都在肖晓心里。他屏息静气，挺胸收腹，手托枕巾却走得步态立志，从卧室最里头绕着床栏一直走到拴绳索的门框下。爷爷不敢薄待，边行队礼边随着孙子一步不落。祖孙俩在门框下严肃地站着，奶奶便张大了嘴巴看得一眼不眨。肖晓站定之后，心里回顾了一遍平日学校里升旗的措施，小声对我方解说：“先容升旗头不祥。”随着又扯着嗓子吼说念：“升旗敬礼！”

“升旗敬礼”的口令报出之后，应该是旗头往绳索上拴国旗。也不知说念是枕巾太厚了，如故塑料绳太软了，总之肖晓七手八脚地折腾了好一会儿，如故爷爷从傍边伸手赞理，才把枕巾张开拴妥。

接下来肖晓吼出的口令是：“奏国歌！”

号召出口，却久久不见动静。肖晓回头催促奶奶：“该你了！”

奶奶慌狞恶张说：“是吗？我都看傻了。”

奶奶用劲咳一声，计帐嗓子。奶奶的嗓子本来不算坏，神话年青的时候在台上领唱过“一条大河波浪宽”的，不巧的是前不久刚去病院拔了两颗牙，假牙还没来得及装上，一启齿就“咝咝”地漏风。奶奶问肖晓：“牙漏风不要紧吧？”

爷爷抢着说：“又不是卡拉OK比赛。”

奶奶如故不大自信，试探地开了个头：“起来——”

肖晓说：“慢了。”

奶奶又开一次头：“起来——”

肖晓说：“如故慢。你怎么莫得节拍感？”

奶奶很为难：“我都几十年没哼过什么曲调了，喉咙口把不住关呢。”又扯扯爷爷的袖子：“要不你试试？”

爷爷倒是不谦卑：“好吧，我来吧。”

却不意爷爷天生是个五音不全的东说念主，肖晓听得死后颤巍巍一句“起来——不肯作念奴婢的东说念主们！”正绷紧了模样不让我方笑呢，回头一看，奶奶依然笑得靠在墙上直打战了。

肖晓叹了相连：“指望你们服务，后果太低！”

两个老东说念主也以为我方给孙子添了乱。爷爷说是因为奶奶太不严肃，奶奶又说爷爷不自量力，两个东说念主一时分互不信服，吵得像一对孩子。

正乱着，电话铃响了。肖晓畴昔接，原本是对面大楼里包郝打过来的。包郝在电话里说：“到空中索说念站等着，我有东西传给你。”

所谓“空中索说念站”，指的是肖晓家的阳台。包郝的家和肖晓的家同在大楼五层二单位，两座楼前后成列，出入不外十米，两家的后窗对着前窗。包郝为抄功课题和对谜底的简便，想宗旨把一团绳索从后窗口扔到了肖晓家的阳台上，让肖晓在阳台雕栏上绕个弯，再扔回到包郝家后窗里。这样，两根绳索一去一趟，构成了陋劣空中索说念，平素递个小东西送封信什么的，既简便又快捷。

包郝这个东说念主爱崭新，逮着一样东西老是玩不够。空中索说念刚建造的时候，他一天要让肖晓去“站台”至少十次，连削铅笔的小刀都要肖晓给他传。有一趟，在大太阳下面，包郝给肖晓传一根鲜奶雪糕，绳索才拉了一半，雪糕化了，皆根处撅断，掉了下去。正巧楼下有个刚烫完头发的女东说念主走过，雪糕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她的头顶上，奶汁四溅，黏糊糊白茫茫地黏在她头发上，吓得她跳着脚尖声惊叫，以为是半空里掉下的庞大鸟粪。自后拿手摸了，小心一闻，知说念是雪糕，心里更是又气又恨，叉着腰拍着腿，只差没把包郝的先人八代都骂到了。包郝和肖晓缩着头躲在各自的窗台下听她骂，恒久不敢出头回一句嘴。

自后，肖晓给包郝开出长长的一串清单，把通盘严禁传递的物品都列在上头，包括种种食物，包括小刀和圆规之类有可能伤东说念主的学习器具，包括鸟、蚕、乌龟、小白鼠等等掉下去会死的活物。

肖晓走到阳台上，包郝依然在绳索那头拴好了一件东西，挥入辖下手让他快拉。肖晓拉过来一看，原本是一盒磁带。肖晓高声问他：“你录了什么？”包郝笑嘻嘻地说：“听了就知说念啦。”

肖晓回房间，把磁带插进灌音机。音乐声一皆，他喜得差点没蹦起来：包郝替他录了一盘国歌！他心里很有些感动，以为好一又友到底是好一又友，频繁刻刻都能知说念对方想些什么需要什么。

国歌有了，奶奶坐窝被劝退下了岗，留住爷爷作念助手。奶奶似乎巴不得被劝退，立时溜回厨房陆续剁肉。留住来的爷爷和肖晓又接着折腾了好万古分才甘休，原因是枕巾太重了，泡沫塑料的滑轮又太不永久耐用，没等级一趟枕巾升上去，滑轮依然龇牙裂嘴、瓜剖豆分了。自后爷爷想出好点子，用宽宽的胶带纸把滑轮里里外外一层层裹缠加固，竟然灵验，好赖接纳住了塑料包装绳的往复拉升。国旗的替代物也有所改动，无谓枕巾了，改用从前姆妈留住来的一条丝巾。丝巾又软又薄，轻若无物，即使是纸作念的滑轮承受它也毫无问题。

全部措施在午饭之前操练达成。终末一趟拉升，小号吹放洋歌终末一个音符时，姆妈的丝巾恰好升到了滑轮下面，不早不晚，豪迈不迫，真叫为德不卒紊啊！

肖晓打理升引过的东西，心里想，好吧，未来看我的了，我要把学校的国旗升出艺术来，升出阵容来，升出天安门国旗班的风范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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